第五章 小满 中

第二天一早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伊诺！陪我出去散散步吧！】

【偷溜？】

【怎么能叫偷溜？只不过是课间休息的正常放松吧？】

【课间休息这么短的时间，你跑到离这里几百米远的花园里去干什么？】

【哎呀，说了是课间休息就是课间休息，懂不懂啊？】

【不懂………………】

【哇！果然伊诺最懂我了！】

你真是一国皇后？你竟是一国皇后！

【拜托不要刻意曲解我的意思，很恶心。】

【你说我恶心，呜呜呜呜……】

即使我这样侮辱一国皇后，周围的人好像也当无事发生。

红桃本人也毫不介意。

倒不如说她真的哭出来了诶……

我惊慌的向四周张望，只见士兵和教师都撇开眼睛，默默哼起小调。

好啊，有你们的。

我扶着额头，向教师提议道，

【请您允许放会儿假吧，说实话在课程完成之前，我就要先倒地不起了。】

教师们哭笑不得。

【太好啦！果然还是伊诺最好啦！！】

【还不是你这么烦…………】

【诶嘿嘿……】

【嘿你个头啊！】

顺带一提，现在是在上数学课。

没听错，就是数学课。

一国皇后，竟要学高等数学。

接下来的时间，不必我多说，各位都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伊诺，今晚我可不会让你睡哦。】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而我当然面部抽搐的无视了她。

明明上了一天的课，太阳早已落下，眼前这个人却仍旧活蹦乱跳，不给我喘息之机。

反而是我，精神与体力已经透支。

【都这么晚了，拜托消停一下吧，我很累了的说。】

【不行，呵呵呵呵。】

哇，魔鬼……

我不止一次的想干脆直接连夜逃跑，离开这个国家。

毕竟我总是被这位皇后牵着鼻子走，麻烦至极，又不听人话。

可是，我却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胸口有什么东西刺得我生疼。

【…………】

【…………】

【伊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可能。】

我撇开视线，而红桃却逐渐向我逼近。

【为什么要顿一下。】

【…………什么也没有。】

【骗人。】

就在这时，红桃一改之前轻佻的态度，整个氛围都发生了变化。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她将我压在身下，令我无法动弹。

【那为什么你一整天都不敢直视我的脸？为什么经常撇开视线看向远方？为什么会有，那么浓的黑眼圈？】

我无言以对，被迫直视红桃的双瞳。

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窗外百合花香馥郁，沁人心脾。

【朋友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在痛苦的时候互相支持的存在吗？】

这句话强而有力，

几乎冲破了我内心的防线。

【为什么我是你的朋友，却不愿意让我也为你分担一些痛苦呢？】

她的目光似利刃般尖锐。

最终，我也只是软弱地顶嘴，毫无说服力。

【谁允许你擅自把我当朋友的…………我…………】

我到底，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呢？

○

打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服后，我无奈地说起往事。

说到底，我是被逼无奈哦？

绝不是我主动想倾诉。

请不要误会。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魔女。】

她很强，又很自恋，还非常自信，让我十分憧憬。

【嗯。】

【于是我也努力学习，成为她的弟子。最终当上史上最年轻的魔女。据说之前这项纪录的保持者正好就是师傅，所以她还为此怨恨了我很久呢。】

【然后接下来，她就踏上了旅途。似乎自从旅行开始后，她从未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所以她能为了我而停留，我觉得非常自豪和开心，也觉得有些愧疚。】

【然后过了两年，我也开始环游世界，享受了十年愉快的旅行。】

【但后来，直到回到故乡我才发现，自己成了不老不死的魔女。故乡的人都先我一步而去，最后我变得…………孤身……一人。】

【即使……有人和我建立了联系…………过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先我而去…………每次都是…………我……】

说到这，我不禁哽住。

本以为我已经完全走了出来，但为什么还是偶尔，真的是偶尔会在深夜做噩梦呢？

本以为我已经足够坚强，但为什么偶尔，真的是偶尔会变的脆弱？

或许，我的精神到了夜晚真的会变的软弱吧。

又或许…………

【啊。】

不知是火烧还是冰冻的疼痛感蔓延开来，打湿了我的面颊。

眼泪…………

止不住了…………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这种时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

【伊诺，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诶？】

我呆呆地看着红桃，表情一定很傻。

【我不知道你在过去的旅途中遭遇了多少痛苦，我也不知道你在过去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持续着旅行，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我不能厚颜无耻地撒谎说自己能切身体会你的感受。】

红桃压在我身上，用更大的力度握住我的手臂，令我动弹不得。

【过去的你或许会感到寂寞。但至少现在的你，绝不孤单！】

【因为我们现在，是朋友！】

那是坚定至极的话语。

她绽放笑颜，如月光般灿烂。

无比耀眼。

……………………………………

过了一会儿。

【好狡猾。】

有一位虚弱的靠在某位女性肩膀上的少女如此喃喃道。

她有着一头美丽的银发，肌肤白皙透亮，可以称得上是绝世佳人。现在，她正小鸟依人的抓着某位红发女性，显得稚嫩而可爱。

不论是谁，都会被激起无尽的保护欲吧。

那么问题来了，这位少女究竟是谁呢？

没错，就是我。

【都是我一个人在讲，红桃你却什么都不说。身为我的朋友，也应该分享一下你的经历才对。】

我心怀怨恨的说道，并为自己方才脆弱时的丑态感到无地自容，面红耳赤。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什么时候我变成这种人设了？

【确实呢，光你一个人说是很不公平，所以我也会告诉你我的身世。】

【速速招来。】

我开玩笑似这么说。

●

作为贵族阶级，我很小就从老家搬到王宫，在王宫长大。

长大一点，我才明白自己被送到王宫，是为了让我最终成为皇后。

似乎根据惯例，我们家族世代都要送一名女儿成为王后，而我就是那个幸运儿。

听说我这种情况都被世人称为【童养媳】。

只不过我并不在意，因为身为皇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对国家作出的决定不满。

这是皇后的基本修养，那就是辅佐国王与大臣，协助治理国家。

我努力学习，拼尽全力，就是为了成为完美的皇后，不让国家和国王陛下蒙羞。

但为此，我放弃了一切休息与娱乐时间。

整个童年，我就没出过王城，几乎都在闭门学习。

虽然最终成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皇后，但我却缺乏常识，甚至可以说是不谙世事。

可有一天，正好是十七岁生日时，我偶然发现了一条通往城堡外面的密道。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墙外的世界。

第一次出门，墙外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记得那时，我第一次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并且第一次萌生了一种想法——

【我不想被关在王宫里。】

我想多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我想再多感受下自由的空气。

我想活得，无拘无束。

完美的皇后，就真的正确吗？果真如此便对吗？

难道不能既成为皇后，又坚持做自己吗？

为什么一定要在做皇后时舍弃自己呢？

所以我下定决心，绝不再对国家命令言听计从，而是坚守自己的立场。

尽管会得罪一些人，但国王却帮我镇压了下去。

他说，

【红桃，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没有人能拦着你。】

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慈祥的摸我的头，明明我们是夫妻。

有一个这样的丈夫，真的是我的幸运。

可有时我也会做些乱来的事。

比如一个人跑到大街上差点被绑架之类的…………

对此连国王也会大发脾气。

我知道他呵护我，所以我从不担心自己会受什么严重的处罚，

结果就是，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曾经一本正经的大小姐形象已无影无踪。

这是我的选择，选择成为一个有瑕疵、不完美的皇后。

选择成为一个不完美的人。

选择接受一个不完美的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人才能成为人自己。

○

【………………】

红桃停了下来，而我正听得入神。

她说的话对我造成了巨大震撼。

【成为一个…………不完美的人。】

金无足赤的道理人人都懂，但是，或许有的人就是无法放弃追求完美。

每个人都有一个或两个想达到极点的目标吧。

可那是无法实现的目标。

因为，人们总会发现不完美之处，最终陷入内耗。

这时，我突然想起很快就要到小满了。

小满这个节气极其特殊，特殊就在他的名字。

明明节气中都是“小大”成对出现，只有小满不一样。

有【小满】而无【大满】。

为何？

因为世界上不存在完美。

【伊诺，你怎么啦？一直在发呆。】

我恍然惊醒。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点事。】

确实，我一直追逐者伊蕾娜的背影，渴望成为她那样快乐而坚强的旅人。

但不论如何我都做不到她那么坚强。

我仍会在深夜做噩梦。

独自一人的旅途有时也会将我包裹在孤独与寂寞之中。

我无法成为一个完美的伊蕾娜。

不论我再怎么模仿，有些东西也是学不来的。

既因为我不老不死，又因为我和她身边的人不同。

正如红桃无法成为完美的皇后，我不过是伊蕾娜的赝品。

但那又怎么样？

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我可以不用再追着她的背影。

或许，我可以接受夜晚的脆弱与寂寞。

或许，我可以试着，

去接纳我自己。

【伊诺，我知道你在旅行途中见到过很多绝望心酸的事，也体会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但是啊，难道旅途这种东西，不是一定会有很多美丽灿烂的回忆在闪耀吗？】

红桃像是突发奇想一般，抬头望着天花板。

【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满足、小小的幸福，就已经足以对抗孤独与痛苦了吧？】